手的指令,此刻却以虔诚的轻柔,在冰凉纤细的肢体上缓慢推按,仿佛在试图唤醒一尊沉睡的琉璃。
夜晚是最难熬的。傅南屹几乎不再躺下睡觉,他就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守着。房间里只留一盏光线昏暗的壁灯,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,投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他不敢深睡,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,都会让他立刻惊醒。
盛清一声稍微沉重些的呼吸,一声无意识的呓语,甚至是监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稍有变化。
傅南屹心脏狂跳着扑到床边,确认那人是否安好。
他开始对着盛清说话。声音总是压得低低的,带着一种砂砾磨过的沙哑。
说的不再是那些偏执的爱语或冰冷的威胁,而是一些琐碎到近乎无聊的内容。
“今天外面天气很好,蝉叫得很吵。”
“公司那个老狐狸又想耍花样,被我堵回去了。”
“阿姨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,她很高兴。”
“夏璃和温以柔在一起了,我前两天碰见她们了。”
“一中还是老样子,罗老师说这届重点班不如我们那一届。”
“玻璃花房里的茉莉又开了几朵,很香…”
他像是在做一场漫长而徒劳的单向汇报,不在乎是否有回应,只是固执地说着。仿佛这些日常乏味的碎片,能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,将盛清从那片冰冷虚无的深渊里,一点点拉回来。
有时,说着说着,他会突然哽住,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,只是红着眼睛,死死盯着盛清,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刻进自己的灵魂里,永不遗忘。
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,下颌线条越发锋利,眼底的阴影浓得化不开。
但疯狂偏执的气息,却奇异地沉淀下来,转化成更深沉的,带着痛楚和绝望的坚韧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午后。
傅南屹照例坐在床边,低声念着一本随手拿来的游记,描述着某个遥远国度的风土人情。阳光透过纱帘,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当他念到“那片海湾的夕阳,像是把整个世界都揉碎了融进海里,绚烂得让人想哭”时,床上一直毫无动静的盛清,搭在被子外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,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
傅南屹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他猛地屏住呼吸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目光死死锁住那只苍白消瘦的手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就在傅南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时。
盛清那浓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,极其缓慢地、颤抖着,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