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砚坐下,目光落在了他的右颈处,那里有数道陈年伤疤,一颗黑痣格外醒目显眼,握着杯子的手也跟着颤了一下。
是他!
没错了!
汪大爷的脸和记忆中那张意气风发,俊朗神气的脸渐渐重合。
周砚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一手提着鸟笼,一手拿着青花瓷盆的青年,他的笑容肆意而张扬。
汪遇,汪然。
原来是改名了。
是为了和过去做切割吗?
周砚此刻的内心有些激荡,既为找到汪遇而兴奋,也为汪大爷过往的遭遇感到同情。
汪大爷此刻内心应该也是混乱的,夹着一片卤牛肉迟迟没有吃,眼神有些飘忽,不知在想什么。
周砚没有开口,静静看着他。
他的中山装扣到了最高那一颗,但脖子上依旧能看到许多陈年旧伤,头发梳的一丝不苟,但不像年轻时候那般用那么多发胶了。
过了好一会,他把牛肉喂到了嘴里,慢慢嚼着嚼着,咽下,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,长舒一口气。
“就是这个味道,没想到,四十多年后还能吃到这一口卤牛肉。”汪大爷笑着说道,眼眶里泛着微光。
“有您这话,我就放心了,我就怕拿捏不住这个味道。”周砚笑着端起杯子,“来,我敬您一个。”
汪大爷跟他碰了一下杯,又喝了一口,放下杯子,笑着道:“酒也好,打这么好的酒给我喝,浪费了。”
“给不懂酒的人喝那叫浪费,给大师喝,那叫恰如其分。”周砚笑着道:“来,再尝尝这牛肉,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改进的。”
汪大爷拿起筷子又吃了一块卤牛肉,喝了一口酒,笑着道:“已经是极好的,我可提不出半点意见来。”
周砚给他把酒满上,笑眯眯道:“您年轻的时候常来我奶奶摊位上买卤牛肉?”
一杯白酒入肚,又吃着心心念念多年的卤牛肉,或是睹物思情,汪大爷的话匣子渐渐打开了,“你奶奶做的卤牛肉味道好啊,那时候苏稽镇上的大户,哪家不喜欢吃她做的卤牛肉?我们家每天都要喊人来买……”
周砚是个合格的倾听者,总能在恰当时候把酒满上,然后抛出下个引导问题,或是给出积极的回应。
汪大爷讲了他年轻时候在苏稽的一些回忆,讲了他跟着川军出川,直奔上海,打的第一场仗就是沪松战役。
“太惨烈了!人死成堆堆,我们川军的武器太落后了,三四个人共用一把枪,子弹也不足,小鬼子枪法好啊,训练有素,我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……”汪大爷说着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