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景仁宫出来时,暮色已漫上宫墙,青灰色的宫檐在暮色里勾出沉郁的轮廓,地上的影子被宫灯拉得老长,随着晚风轻轻晃动。安陵容与甄嬛一左一右伴着淳常在往延禧宫去,一路无话,只有宫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甬道里轻轻回响。淳常在攥着帕子的手一直没松开,方才在景仁宫被华妃诘问的惊惧还没散去,小脸埋在斗篷里,透着一股怯生生的不安。
刚跨进延禧宫的朱漆门槛,淳常在便像被风吹得发颤的花枝,猛地攥住甄嬛的衣袖,声音带着哭腔抖个不停:“莞姐姐,安姐姐,炭和糕点都是皇上皇后赏的……我以为就是些寻常物件,我没有铺张浪费,没有恃宠而骄啊……”泪水顺着她通红的眼角滚落,砸在甄嬛的手背上,滚烫的,满是不知所措的委屈。
安陵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她不动声色地抬眼扫过院子,暖阁的窗纸上透着橘红的光,隐约能听见炭盆里火星噼啪的轻响,那股子过分的暖意飘过来,反倒让她背脊泛起一丝凉意。她心里明镜似的——皇上纵然疼淳常在,赏些炭火点心也合情理,可断不会这般铺张。暖阁门口堆着的炭块足有半人高,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匣子码得整整齐齐,鎏金的纹饰在灯下闪着晃眼的光,哪里是寻常恩赏的样子?
安陵容垂眸时,眼底掠过一丝冷冽。那些点心里的雨露糕、翠玉卷,她记得清楚,都不是淳常在偏爱的甜口,反倒都是内务府册子上记着的“费工费料”的名贵品类。选这些送来,哪是恩宠,分明是故意把“奢靡”的标签往淳常在身上贴。皇后这步棋走得真妙啊——明着是顺着皇上的意疼惜新人,暗里却用这些扎眼的赏赐挑动旁人的妒火。一旦其他妃嫔觉得淳常在占尽风光不知收敛,怨气攒多了,自然会有人忍不住动手。成了,皇后坐收渔利;不成,她再出来说几句“姐妹和睦”的场面话,反倒显得她大度能容,牢牢攥着这后宫的权柄。一箭双雕,真是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。
她抬眼看向泪眼婆娑的淳常在,声音放得柔缓:“淳儿别怕,你是什么性子,我们还不清楚吗?况且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,都是皇上的意思,并没有真怪你呀。”话虽这么说,可她心里清楚,这后宫的是非曲直,从来不是“清楚”二字就能说清的。
甄嬛轻轻拍着淳常在的手背,语气温稳得像一汪静水:“陵容说得是。你先把暖阁里多余的炭火清出来,让陵容分些给富察贵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