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军大营,连月来的阴霾似乎比天幕上的乌云更重几分。辕门内外,哨兵的甲胄上沾着未干的湿气,巡逻的脚步也少了往日的铿锵,反倒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。中军大帐前,几面残破的旌旗在风里有气无力地耷拉着,旗面上“夏”字的金边早已被硝烟熏得发黑,像极了此刻夏军上下的心境。
帐内,夏王窦建德正对着一幅摊开的舆图出神。他那双曾在河北大地上号令千军、扫平群雄的手,此刻捏着一支狼毫,却迟迟落不下去。舆图上,代表唐军的红色标记如潮水般从西、南两面涌来,步步紧逼,而代表夏军的黑色标记则处处收缩,几处关键隘口已被红笔圈出,旁边批注的字迹潦草而急促,显露出书写者当时的慌乱。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,紧接着是亲卫统领略显急促的禀报:“启禀大王,押粮官苏定方将军已到营外,押运粮草如数交割完毕,特来交令!”
窦建德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顿,抬眼看向帐门,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被更深的沉郁覆盖。“宣他进来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不复往日的洪亮。
帐帘被掀开,一股带着塞外风霜与粮草气息的风卷了进来,吹散了帐内些许沉闷。苏定方身着玄色劲装,外罩一副亮银铠甲,虽经长途跋涉,却不见半分疲态,腰杆挺得笔直,如一株临风的青松。他身后跟着妻子高慧英,一身素色披风,眉眼间既有女子的温婉,又带着久经军旅的干练。再往后,是他麾下三员得力副将:马山、李飞、张健,个个精神抖擞,与帐内夏军将官的颓唐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末将苏定方,押运粮草抵达,幸不辱命,请大王验看交令!”苏定方单膝跪地,声音朗朗,穿透了帐内的沉闷,让几个昏昏欲睡的偏将都不由得打了个激灵。
窦建德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将领,心中五味杂陈。想当初苏定方来投,他见其武艺超群、用兵沉稳,本是满心欢喜,委以押粮重任,便是看中他行事可靠。可如今连番败绩,他心里那杆秤早已失了准头。“起来吧,粮草交割清楚便好。”他淡淡应道,目光却没在苏定方身上多停留。
苏定方起身,眼角余光扫过帐内诸将的神色,又瞥见舆图上的局势,心中已然明了大半。他沉声道:“大王,末将沿途听闻我军与唐军交战,似有不利?不知眼下战况究竟如何?”
提到战况,窦建德的脸色更沉了几分,重重叹了口气:“唉,别提了。那秦王李世民,当真用兵如神,调度有方,我军几次交锋都落了下风。他手下的秦琼、尉迟恭、程知节等将,也个个勇猛无比,悍不畏死,我军将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