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电动车上驮来的病汉
申城的冬夜像块浸透冰水的毡子,寒气顺着地铁口的风井直往上窜。晚上九点,岐仁堂的铜葫芦幌子在霓虹里晃着暖光,学徒小禾正收捡药斗,忽听得街面传来“哎哟”一声闷响,只见个穿荧光绿马甲的汉子被两人架着,像片枯叶似的飘进门槛。
“岐大夫!快救救我哥!”扶着他的年轻快递员嗓门发颤,“陈哥送件时从电动车上栽下来,腰跟腿就跟断了似的,疼得直冒冷汗!”
里间的岐大夫放下正在批注的《伤寒论》,就着青瓷台灯细看——患者约莫四十八九岁,嘴唇乌青,额角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,左手死死揪着后腰,右手指着左腿直抖。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两条腿:左小腿肌肉瘪得像晒干的丝瓜,隔着裤子摸上去冰凉,比右侧细了近一圈。
“陈师傅,这腰痛多久了?”岐大夫指尖搭在他寸口脉上,脉象沉得像坠入深井的石子,缓而无力。
“得有小半年了……”患者牙关打颤,话里裹着寒气,“起初以为是累着了,贴了膏药也不管用。入秋以后更邪乎,疼起来跟锥子剜似的,从腰眼一直窜到脚底板,夜里能疼醒三回,非得拿电暖宝焐着才勉强睡会儿。”他顿了顿,忽然抓住岐大夫的手,“大夫您不知道,我这左腿使不上劲啊!送件爬楼梯都得扶着墙,今儿个差点从车上摔下来……”
小禾在旁研墨记录,见岐大夫眉头微蹙,便知病情棘手。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,岐大夫起身推开窗缝,药香混着湿气涌进来:“陈师傅平时送件,是不是常淋着雨赶路?夏天送冰鲜包裹,是不是总拿左腿顶着冷链箱?”
汉子猛地抬头:“哎!您咋知道!我跑的是生鲜专线,夏天车厢里开着冷风机,我左腿就蜷在冷箱子边上,下雨也顾不上披雨衣,想着赶紧送完下一家……”
二、舌脉里的冰雪世界
岐大夫示意患者伸舌,只见舌质淡红如冻僵的海棠,苔薄白却像蒙了层霜,舌面津液充足却毫无暖意。“来,翻个身,我看看腰眼。”患者趴在诊疗床上,掀开衣服的瞬间,小禾惊得低呼——左腰眼处有片暗紫色瘀斑,像朵冻僵的梅花,按下去硬邦邦的,患者疼得浑身一激灵。
“这不是简单的劳损。”岐大夫取过《黄帝内经》翻到“痹论”篇,“《内经》说‘风寒湿三气杂至,合而为痹’,您这是典型的‘痛痹’。久居寒湿之地,又常受风冷侵袭,寒湿之邪就像冬天的冰凌,把您腰部的经络冻住了。”
他指着患者萎缩的左腿:“您看这肌肉消瘦,皮温偏低,正是《金匮要略》